瓶邪·且听风声(短篇完结/上)

且听风声(古风架空/短篇完结/上篇)


 @路遥日久  点梗:“想看邪帝梗,一个邪帝是和尚,遇到族长去还俗,还俗变成蛇精病,蛇精惹得老张草。”


1.

[……一切有为法,应做如是观。]扫地的­­僧人嘴里碎碎念些经里偈文,声调悠悠好像在哼曲子。

[师傅,何为如是观?]小沙弥仰起头问,他端着筲箕亦步亦趋跟在僧人的脚步后。年老那人摇摇头,摸了摸这孩子光溜溜的脑袋。

无邪无邪,六根不净,我便叫你关根,愿你能关世俗之根,得大造化。

[如是观乃我佛之眼,乃你我之眼,如是万物皆于虚无,如是心中不动。]

小沙弥俗名吴邪,六岁被家中送来普渡寺,是为避难。届时新帝登基,正是群臣重洗,朝中动荡的日子,这吴家独苗单传,索性送入庙里,等这风波平息。

 

2.

跟了方丈大师足有两年之久,这日吴邪第一次独自出寺采购。

天色将晚,这雀儿林雪深泥滑的,确实不好赶路,吴邪思索下,决定觅处干净洞穴,明儿再回山上。

那洞子里湿乎乎,吴邪费了好长功夫才燃起一小簇火光,他小心翼翼地护着火苗,鼓足了腮帮子哈气,不消多时小亮点便照亮了整个洞内。连日来可冷,他把胖软的小手放在火上烤着,一边揉揉搓搓,待暖了身子,吴邪方才打量起他的临时住所。

这一打量可不要紧,洞穴内侧竟盘踞着一条黑金巨蟒!

那大蟒身长约十寸,盘在穴内冰凉的岩石上,晶状体的眼无比犀利,它微微抬头,一副刚醒来的样子。吴邪心下大骇,登时跳起来就要出逃,他平日是手脚伶俐,今个儿却一个慌神跌在堆放的木枝上。糟,吴邪心里低呼一声,当下以为自己要成为送上门的开胃菜。岂知那蟒只是抬眼看了看他,便继续开始打盹。

吴邪一时间反倒不知所措起来,这东西非但没有攻击他的意思,也不介意和他共处一室般。

[万物皆有灵性。]他忽然想起方丈的话,思索着这莫不是成了精的灵物,心下安然许多,便一点点又挪回火堆旁,睁大眼睛托起脸瞅着这蛇。好威风的大蟒,他心中作想,墨黑的鳞片泛着光泽,腹背相交之处有一条金色线条,绕着身体的曲线缠绕向上。所有一切众生之类,吴邪抠脑袋去理解师傅所言,若有色,若无色,若有想,若无想,若非有想非无想,他规规矩矩地坐定,为刚才冒犯了这蟒而忏悔两句。

到底是孩子,加之累了一整天,放下心来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这一觉是给冷醒的,天灰蒙蒙的开始发亮,火堆已经熄灭,吴邪裹了裹身上的袄子,发现自己竟滚到大蛇的身边去了。蛇腹微弱起伏,尾巴向外,一直伸到火堆旁。

吴邪起身收拾包袱,大蟒始终没被吵醒,该走了,他心里想,一边回头看看大蟒沉睡的样子,向它告别。

[谢谢你,大蛇再见。]吴邪挥挥小手,提着包裹离开了洞穴。

 

3.

再见那蟒时正值十六,彼时吴家已遭遇不测,那是初春季节,同样的上山途中。

蟒依旧威风凛凛,正待从老树粗壮的枝丫上游移下来,吴邪见它倒生出些偶遇旧友的亲切感,他靠近枝叶繁茂的大树,蟒也发现了他,吐了吐信子又转过身去,吴邪立在原地,看它向高处爬去。

蟒不急不慢的向上,断然是副悠闲畅快的模子,吴邪看着它,心中怅惋,[人生千万苦痛,还不若花鸟鱼虫痛快,便是这蟒,也甚是逍遥。]他自打出生以来,亲缘断绝,如今已无亲人在世,这人生苦难一桩又一桩,却更无喜乐事,隐隐生出自怜情绪。蟒似乎回头看了看他,吴邪刚往前踏两步,它那长条形的身影又重新隐匿于草丛中。吴邪心底好奇,扒开草丛居然见到一池摇滟绿潭,青绿的莲叶中全是含苞待放,这孟春时节山水初醒,怎会生得一塘花儿?那花骨朵沾了水,这光景来看,消不了几日就要满池繁华。

[花开见佛性。]吴邪喃喃到,是好兆头,他靠近了些,这佛门圣物在阳光下异样的洁白,风吹无声,吴邪愣了愣,收回了伸出的手。

[凡尘如此之美,你们为何不听?不看?不闻?不理?]被这突兀的声音所扰,吴邪转头望去。

那真是一个无法以凡间言辞修辞的男人,吴邪看呆了,人站在莲池边,黑发顺滑,发尾飘在水面上散开,最惹眼的是他的肤色,白得快赶上他周身的花儿。这人……是莲花变的吗?他想。

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内心想法,小幅度地冲他摇摇头,正在吴邪迷惑不解时,他又凭空消失了,碧波里回荡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,水滴溅起来落到荷叶上,汇成一小汪水滩,使叶子凹陷下一小部分。

吴邪忽然觉得,自己心中仿佛也起了涟漪。

 

4.

因缘会遇时,果报还自受。

吴邪回普渡寺时如实跟方丈师傅道明离奇见闻,僧人摸着他的脑袋叹气,[徒生妄念。]吴邪不知其意,僧人却摆摆手,遣他抄写经书去了。

吴邪顺着墙角一路向北,穿过门廊,老佛堂的墙壁已不再雪白,石砖缝隙里生长着四处可见的杂草,他细心为油灯上了油,又绕到后阁取了卷才慢吞吞走进抄经室。

[除盖障菩萨所问经。]吴邪跪在案前,把竹片翻到卷九。

[……是为菩萨本体清净,云何是菩萨面相熙怡。譬如莲华当开敷时,令诸见者心意快然生适悦故,菩萨亦复如是,面相熙怡离诸颦蹙,诸根清净见者欢喜,是为菩萨面相熙怡,云何是菩萨柔软不涩。……]

佛卷字迹细密,青灯影影绰绰,菩萨体常清净如莲华,柔软润泽,吴邪提笔誊写,脑海中那个男人的身影挥之不去,好似窗外恼人的风声,要心静啊,舞象之年的男孩子强迫自己去辨识卷上话语,心思却不由自主往外飘。

两截佛手入窗来,风打得它们晃荡,吴邪只瞥了一眼,立刻发现墙上的奇怪影子,这一次他没有再惊叫出声,吴邪舔舔唇,将硬毫置于桌上,从窗框探出脑袋时,那条大蟒正沿着佛手枝干上爬,吴邪噗的乐了,[你是来看我的吗?]

蟒仿佛听懂他的话,扭头看向他,灰黑色的瞳孔中泛着佛手的浅黄。

[先前……]吴邪有些犹豫,[是你吗?]

那蟒却把头一转,两下消失在吴邪的视野里,[喂!]吴邪好气又好笑,害羞了吗?他轻笑两声,回到案边,认认真真埋头抄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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